近代以来，关于少帅张学良与赵四小姐（赵一荻）的爱情故事总是能让人感慨不已、热泪盈眶。他们用一生的时光向世人诉说着“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的爱情真谛，演绎着“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的爱情传奇故事。

少女时期的于凤至

然而，在张学良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位女人，她端庄贤淑、通情达理、治家有方，在张学良最困顿落魄之时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无奈，天不遂人愿，在随少帅囚禁期间的多次辗转中，她不幸患病，命悬一刻。终究，她在万般不舍中只身赴美治疗，此后竟是半世纪的漫长等待，至死与少帅终不得见一面。

她就是少帅的原配夫人——于凤至，人如其名，宛若凤仙。

1、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虎喜结缘

关于婚姻，自古有一个绕不开的说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说待你可嫁或可娶时，你的婚姻不是由自己做主，而是由父母说了算。对于生在军阀富贵家的张学良来说，他也没能逃出这个命数。张学良原本以为这是一桩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这样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他表示反对。然而，反对无效，但事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

对于于凤至而言，据说出生时有算命先生推算生辰八字，认为有“凤命”的尊贵，因而取名“凤至”。实际上于凤至自小家庭条件也不差，父亲是吉林的富商，还是一位开明之士。在于凤至五岁时，和男孩子一样，也进入了私塾读书。女孩子进私塾读书，这在那个“女子无德便是才”的年代更显得难能可贵。

《少帅》剧照中的于凤至

在于凤至11岁，由父母做主，与张家订下婚约，这里的张家便是当时名声显赫的奉系军阀张作霖之府。婚约的对象则是比她小3岁的张学良，对此于凤至并无异议。

在当时看来，这门亲事绝对是于家攀高了，为何能得以事成。这得从张、于两家的渊源说起。早年出生胡匪的张作霖被招抚后，接受军令前往松辽及漠北一带剿匪。在率军驻扎郑家屯（今吉林双辽市一带）时，受到了当时“丰聚长”的老板于文斗的热情款待，于文斗本是性情中人，深恶痛绝当地的匪患，因而对于张作霖的剿匪军的到来是欢迎的。在接触中，于文斗和张作霖两人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

后来，当张作霖在一次作战中身处危急困境之时，又是于文斗挺身而出，加上他在当地的名气，竟然说服了张作霖的对头，使得他转败为胜。这件事之后，张作霖更是对于文斗感激不尽，以后两人的交往也就更密切。

《少帅》剧照

张作霖早就听闻于文斗的千金于凤至出落得大家闺秀，又能识文断字、通晓情理，尤其是得知于凤至有“凤命”这一说，更加喜出望外。张作霖回到奉天后，即请人占卜，占卜先生认为：张学良是“将门虎子”，而于凤至又是“凤命千金”，这可是绝好的般配。

经这么一说，张作霖这个军阀大老粗别的可以不信，但算命先生的这话他可是记在心里了。但当时张学良在奉天，对此事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张作霖直接向儿子张学良和盘托出此事，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老子说一不二。

张学良虽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非常抵触包办婚姻，怎奈他老子的话也不可违背，因此，便怏怏地答应了。

青年时代张学良

提亲的日子到了，张学良和媒人一同来到了郑家屯，一路上他是非常排斥的，尤其是从城市里来到乡下，让他满肚子怨气。因此，到了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去于家，派人前去谎称身体不适，递上了礼单。本来于家这边是左顾右盼，这下好了，等来这样的结果，于家父母心中多有怨言。

于凤至虽聪明乖巧，但也容不得受此等气，于是她将礼单原封不动地退回，写下一首五言诗：“古来秦晋事，门第头一桩。礼重价连城，难动民女心。”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边张学良见到这样的字句，眼前一亮，立刻被吸引住了，连忙追问前去的人有关于凤至的情况。至此，在张学良的心中有了对于凤至初步的轮廓和好感，而这种感觉正是他想要的。

来不及等待，也用不着假装了，就这样张学良带着随从还有厚礼来到了于家。于凤至则故意姗姗来迟，两个年轻人见面后，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又觉着对方不简单，可谓棋逢对手。二人很快谈诗论画，相谈甚欢，原来的误解顷刻烟消云散，最后彼此互赠信物。

张学良、于凤至结婚照

1915年，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奉天举行，张学良和于凤至两位才子佳人结为连理，凤命千金与将门虎子喜结良缘。

2、临潼兵谏，归回无望，唯有长相伴

婚后的于凤至，并没有像个富贵家的少夫人那样养尊处优，而是倾心地料理家事，照顾张学良的生活起居。从小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于凤至，表现得非常明事理，识大体，个人的涵养也极高，因而得到了张帅府上上下下的尊重。张作霖对自己这个儿媳也是满心尽意，认为自己没有看走眼，这样的好儿媳是张家的福气。

于凤至是个聪明、有见地的女人，当张学良身处关键时刻，总是征求她的意见。在张学良的眼中，眼前的这一位不仅是贤惠的妻子，还是无微不至的大姐，他始终尊称她为大姐。

张学良曾对人说道：“大姐是我的好帮手和贤内助，我经常与她谈论军政大事，并听取她的意见。”

张学良与赵一荻

在结婚后的几年里，于凤至先后生下三男一女，她对张学良的爱是真诚和宽容。尽管此时，张学良已在外面沾花惹草，已经和赵四小姐好上了，还带到了府上。但于凤至并没有发作，她是理解张学良的，同时又见此时的赵四小姐为爱勇敢私奔，甚至登报与自己的父亲脱离父女关系，并且不要名分。为了家庭的和睦，她大度地接受了这一切。

九一八事变之后，由于张学良的东北军实行不抵抗政策，致使整个东北落日日本人手中。张学良也因此背受骂名，1933年他被迫交出东北军权，以休养之名前往欧洲，临行前曾感慨道：“此去不知何日归？”于凤至安慰道：“青史无虚谎，黑白分明，笑对世人谤”

西安事变时的张学良

1936年，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此时于凤至尚在英国照料子女的生活学习。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她心急如焚，两次致电宋美龄，企图救张学良于水火之中。然而电报发出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不得已，她毅然决定回国，此时已是1937年春天，张学良已处于囚禁之中。

经过多方周旋，她最终被获得同意与张学良一起遭受羁押囚禁之苦，照顾张学良的生活起居。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两人可以每日朝夕相处，只是此时的他们犹如笼中之鸟，尚不知何时获得自由。她先后伴随着张学良辗转于浙江奉化、江西萍乡、安徽黄山、湖南郴州、沅陵和贵州息烽等地。转眼三载，多有波折，历尽艰辛，他们二人不离不弃。

1937年时的于凤至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然而用在他们身上绝对不合适。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相濡以沫，是不离不弃的爱情。在湘西沅水之畔的凤凰山囚禁时，张学良有感于于凤至和他患难与共，曾为于凤至题诗一首，以为纪念：

“卿名凤至不一般，凤至落到凤凰山。深山古刹多梵语，别有天地非人间。”

3、身遭恶疾，被迫赴美，翘盼半世纪

长期的颠沛流离，关押之地生活的异常艰辛，加上原本心中积结的郁气，于凤至的身体很快被拖垮了。1940年，于凤至被确诊为乳腺癌，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她怎么也不相信。但是病情的快速发展，容不得她迟疑和不重视。她心中仍念叨的是张学良，“自己死了何足惧，为救汉卿死不甘”。于凤至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和癌症作斗争，好好活下去。

为此，在张学良多次出面向戴笠提出交涉以及宋美龄等人的积极安排下，于凤至不得不前往美国治疗。但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她与张学良的永别！

从做起：张学良、宋霭龄、于凤至、宋美龄、蒋介石

在美国，于凤至得助于他们在北京时的老朋友、前美国驻北京公使詹森·肯尼迪和夫人莉娜。由他们负责联系就诊医院，位于纽约城郊的哈克尼斯教会医院。负责给于凤至治疗的是美国最著名的肿瘤专家温斯顿·比尔医生。当他听说于凤至是“西安事变”张学良将军的夫人，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得知她不顾艰难险阻一直陪伴在张学良身边时，更是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在那个年代，患上乳腺癌基本上就宣告了死亡。在医院化疗的日子里，于凤至遭受平生难以体会过的痛苦，她的头发掉光了，身体也瘦到了不到90斤。化疗带来的痛苦并没有压垮她，反倒使她坚定了必胜的信心。在她看来，自己能坚持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多活一天就有与张学良再次重逢的时刻。

于凤至探望关押的张学良

幸运之神总是光顾那个最坚强的人，在经过了三次手术，摘除左乳之后，于凤至的病情得到了好转，癌细胞的扩散得到了控制，身体各项体征恢复了正常。从她1940年来美国治病，到1990年去世，她战胜了癌症，保住了生命，可以说创下了当时乳腺癌症史上的一个奇迹。

康复后的于凤至，暂住在女儿美国的家中，除了平时的调养，适当的锻炼外，她的心中无时不刻的牵挂着远在中国的张学良。她在最后一次手术后醒来，发现左乳被切除之后，气息低落地喃喃自语道：“我成为了一个不健全的人，还有勇气接受汉卿的爱吗？”

张学良(左四)，于凤至(右一)夫妇与艾达(左三)在乾清宫前合影

不幸总是接踵而来，在于凤至的日夜思念中，没有盼来与张学良能够见面重逢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一纸离婚协议书。1961年，张学良之女张娴英和她的丈夫陶鹏飞从美国旧金山来到台湾讲学，实则是受母亲于凤至嘱咐，前来探望父亲张学良。

然而，此时的张学良却把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了他们。

“我如今成了个地地道道的基督教徒！可是现在，教师还不肯为我这个忠诚的教徒作洗礼！娴英，这是因为基督教徒在受洗的时候，不能同时有两个妻子，因此……娴英，请你们把这封信交给你的妈妈，请她帮我下这个决心吧！……”

说完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竟然像孩子般哇哇地大哭起来。

张学良与赵一荻

实际上，自于凤至赴美治疗之后，是赵四小姐一直在张学良身边照料着他，一直从大陆到台湾。按照之前他们三人的约定，赵四小姐一直是没有名分的。但是，这一现状却引起了宋美龄等人的忧虑，有一次她找到张学良说道：“汉卿，按照我们基督教的章法，你必须尽快作出决定与凤至小妹断绝婚姻关系，否则你算不上忠诚的卫道士。”

或许促使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结婚是另有隐情，比如蒋家政治上的需要，但是我们从后来公开的资料中，赵四小姐一直陪伴在张学良身边，这样就堵住了张学良去美国与家人团聚获取自由的路。

4、鬓首花白，勇闯股市，东方女股神

于凤至看完张学良的来信，这位经历半世纪沧桑的老人不禁泪如雨下，心中百感交集，是悔恨？是祝福？也许这个结果是她意料之中，她没有去怪谁。反倒低声说道：“女儿，这个字我签。我祝福他们，你赵一荻阿姨是一位难得的女子，几十年陪伴在你父亲身边，吃尽了苦头，相比于她，我什么也没有做，是该给她名分了。”

《少帅》剧照—于凤至

1964年7月4日，张学良和赵一荻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这一刻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似乎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原来青春般的模样，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几日后台湾《联合报》以醒目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了这件事：三十载冷暖岁月，当代冰霜爱情。少帅、赵四，正式结婚。红粉知己，白首缔盟。夜雨秋灯，往事不堪回首了……

且说于凤至赴美治病，对于这笔高昂的手续费用，除了亲朋好友的接济以及女儿一家的照顾外，对于她来说已没有了经济来源。但是于凤至是一个不甘于现状的女人，在美国要活下去，经济上的独立是首要的。她多方联系到了在英国的张学良昔日的私人顾问和好朋友，对方给了她一张数额不少的支票。于凤至如获救命稻草，规划着这笔钱，一部用来购房，另一部分供当时儿子闾珣治病，剩下的还有一部分被她存在银行。

《少帅》剧照—于凤至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终将会坐吃山空。美国友人詹森的夫人莉娜建议她将余款拿来炒股，于凤至将信将疑。对于大半生漂泊又遭受如此恶疾的于凤至来说，已没有更好的办法，康复后的她也豁达、看开了很多。1955年，于凤至只身闯入华尔街证券市场，开始炒股。这一年的她已经58岁了。

前面讲过，青年时期的于凤至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在她嫁入张帅府之后，她还曾进入东大大学旁听过。她凭借着自身的知识积累加上从富商父亲那里遗传来的经商天赋，在纷繁嘈杂的华尔街证券交易市场冷静地关注着那红红绿绿的股票。其实，于凤至信奉中国的古话“物极必反”和“适可而止”的道理，她要做的就是使自己的收益持续、稳定的增加。

在十年炒股生涯中，于凤至积攒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人称“东方女股神”。然而外表的光鲜下，谁能知道她经历过的痛楚，在此期间他的两个儿子先后病逝，留在身边的只剩一个女儿，丈夫又远在台湾，难于联系。可以说，命运对于凤至捉弄得太惨，人称的“凤命千金”难道就是这样的命运，她时常自嘲道。

于凤至、张学良、赵一荻

于凤至终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打不倒、压不垮，连癌症这样的不治之症她都顽强地挺过来了，更何惧其他！于凤至又是一位非常聪慧、知性的传统女性，在股市赚得金盆钵满之后，她选择了收手，在她看来，赚得这些钱已经远远足够了。因而，她把这些股市赚来的钱用来了购置房产，现在看来，从股市到房地产的转变，堪称完美转型。

定居洛杉矶之后，于凤至购买了多处豪宅，有两处尤为著名。一处是著名影星英格丽﹒褒曼曾经钟爱的林泉别墅，另一处是伊丽莎白·泰勒的故居。也只有那样的房子才足以匹配这只来自东方的凤凰。这是她的独到之处，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买最好的。通过炒股积累的这些资产，确实数目不菲，价值近亿元！

晚年的她仍然想象着能和张学良有朝一日重逢，她对孙辈们说：“我将所有的钱都用在买房子上，就是希望将来你们的祖父一旦有自由的时候，这别墅可以作为他和赵绮霞（指赵四小姐）共度晚年的地方。这也是我给他的最好礼物。”

写在最后

1990年3月20日，在美国洛杉矶家中，93岁高龄的于凤至睡梦中安静地去世，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张于凤至”。张学良来到墓碑前看到这四个字早已泣不成声。她在遗言中还交代如下：死后财产留给张学良，在自己墓旁留一个空墓，以待张学良百年之后与之同穴。

然而，于凤至并没有等到这一天，张学良释放自由之后，他和赵一荻选择定居夏威夷。张学良死后是和赵一荻合葬，也许这是他生前就打算好了的吧。

就这样，盼夫半世纪，终成一场空，一代传奇女性于凤至谢幕了。如果说他们的爱情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倒不如说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做到了，一生坚韧，宽容大度，对爱至死不渝，成为了那个为爱坚守、与众不同的于凤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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