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茜 新华社国际部经济问题调研员

二十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日前在意大利威尼斯闭幕。会议就更稳定、更公平的国际税收框架达成历史性协议，这意味着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经合组织）协调下推进近十年的国际税制改革取得重大进展。此次税收框架协议的达成与美国的推动有很大关系，拜登政府为何积极推进全球税改？全球税改对中国有何影响？

全球税收治理迎来质变

国际税收改革旨在合理调整征税权，同时避免企业滥用税收协定避税，以适应经济全球化与数字化趋势。

7月9日，二十国集团轮值主席国意大利经济和财政部长达尼埃莱·佛朗哥（左二）在威尼斯出席二十国集团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会议。新华社发（G20意大利供图）

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达成的国际税收框架支柱一是指将对大型跨国企业的部分征税权从企业注册地（总部所在地）重新分配至企业经营与盈利地；支柱二是指设立全球最低企业税率，结束各国企业税逐底竞争。这反映出全球税收治理的两个根本性变化：

一是征税权的变化，从“总部认定”到“市场认定”。根据税改框架，跨国公司将被要求在其经营活动所在地纳税，而不仅仅是在其注册地或总部所在地纳税。这意味着即便这些公司，特别是互联网巨头，在经营所在地没有实体存在，但只要达到一定的认定标准，所在地政府就有征税权。

二是政策方向的变化，从“逐底竞争”转向“要有底线”。美国财长耶伦表示，各国“30年来在企业税率上陷入逐底竞争”。位于华盛顿的税务政策中心高级研究员桑顿·马西森表示，如果主要大国能够达成协议，实施全球最低税收，这将是一个重大的趋势逆转，一改过去几十年各国通过削减企业所得税来吸引投资的情况。

全球最低税率的设置，理论上也使企业无法从“避税天堂”受益，目前百慕大、开曼群岛、列支敦士登等众多被喻为“避税天堂”的地区已同意支持经合组织推动的税改框架。

经合组织预计，通过双支柱方案，每年超过1000亿美元利润的征税权将转移至市场辖区。同时，如果将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设定为不低于15%，全球每年将新增约1500亿美元税收。

经合组织7月1日发布公告表示，其协调谈判的双支柱国际税改框架目前已得到130个国家和司法管辖区支持。经合组织计划今年10月前完成剩余技术性工作，并争取于2023年落实方案。

美国为何积极推进税改

美国拜登政府上台以来积极推动国际税改，主要有如下考量：

首先，实施“大政府”理念。税收是重要政策工具，税收政策一定程度上体现的是政府对经济干预的理念。拜登政府推崇“大政府”理念，上任以来先后提出2.25万亿美元基础设施投资计划和1.8万亿美元家庭投资计划。今年5月，拜登政府又向国会提交总额约6万亿美元的2022财年预算支出方案，计划大幅增加基础设施、教育、卫生、科研等领域投入。

然而，美国政府财力显然无法支持如此庞大的支出计划。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2020财年美财政赤字达创纪录的3.13万亿美元，公共债务达到21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102%。在此背景下，白宫加大财政刺激势必推高公共债务水平，在货币政策难以继续“放量”的情况下，促使企业投资回流并扩大税基有助于为政府参与经济活动提供操作空间。

5月4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拍摄的白宫。新华社记者刘杰摄

其次，抓住国际规则制定权。从拜登政府对特朗普政府一系列“退群”操作的修正来看，美国作为世界头号强国仍希望牢牢抓住国际规则制定权。此前在经合组织框架下进行的全球数字税改革陷入僵局近两年时间，矛盾的主要焦点就在于特朗普政府实施的相关政策。

耶伦今年2月表示，美国新政府将放弃上届政府的旨在保护美国技术巨头利益的“安全港条款”。5月，美国财政部官员参加了二十国集团和经合组织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包容性框架指导小组的会议，并提议将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设定在15%。

第三，利用多边规则实现自身目标。美国财政部此前公布《美国制造税收计划》，计划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1%提高到28%。通过在经合组织税改框架中设定全球最低企业税，可防止美国国内增税方案实施后，美国企业为避税而将业务转移到海外，导致投资和就业岗位流失。由此可见，美国支持双支柱方案最主要目标是通过调整国际税收秩序来满足国内税制改革需要。

对中国有何影响

专家认为，首先，G20达成的税改框架对我企业海外营收影响总体可控。虽然近年来中国公司实力显著增强，传统行业里中国工商银行、中石油、中石化等常居全球企业诸强榜单前列，科技公司领军企业阿里巴巴、腾讯控股等也不断壮大，“走出去”步伐加快，但是中国公司海外业务收入占比普遍较低，国际税改对其影响相对可控。